2005年1月,东北高速在中国银行哈尔滨松街支行账户之中的存款2.93亿元资金不翼而飞,子公司黑龙江东高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存在该行的530万元资金也去向不明。
不久后,东北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晓光被“双规”,他态度极为蛮横,拒不交代。
根据初步调查,在6年时间内,他涉嫌收受贿赂1920余万元,贪污公款48.8万余元,挪用公款3300余万元,巨额财产来源不明2934万元,因挪用资金导致东北高速公路公司流失近3亿元国有资金。
图|张晓光
张晓光的妻子吕辉得到消息时正在寓所给儿子做饭,她整个人都怔住了。
在她印象中,丈夫一直很“缺钱”,儿子考到北京某中学后,吕辉从长春来到北京陪读,曾向丈夫提议在学校附近买一套很小的房子。当时张晓光说家里开支很大,手头没有钱,劝妻子先租房。没想到他竟是如此“巨贪”。
在专案组来到吕辉家中侦查时,吕辉顺从地配合着,回忆每一笔丈夫给他的钱,帮助寻找藏在家中的赃物。当办案人员告诉她,张晓光还在负隅反抗之时,她难过得晕了过去。
1月12日,张晓光的弟弟张晓明,因哥哥被捕承受不住心理压力,心脏病突发猝死。
吕辉听到这个噩耗面如死灰。
她趁儿子上学的时候,将自己关在屋子里,写下了一封遗书。随即爬上了16层高楼的顶层,带着说不出的耻辱和悲伤,纵身一跃……
一、情人和妻子结拜姐妹
张晓光,1956年出生于黑龙江一个普通农民家庭,大专毕业后被分配到黑龙江省交通厅工作。
吕辉比张晓光小3岁,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哈尔滨百货公司做会计。1984年,吕辉和正在交通厅工作的张晓光相识,那时候的张晓光性格随和,工作勤勉,一身正气,两人恋爱后很快组成了家庭。
婚后,张晓光事业上一帆风顺,1990年,34岁的他当上了处长。
他在仕途上的飞升离不开妻子鼓励和帮助,张晓光函授取得本科学历之后,吕辉建议丈夫攻读在职研究生,他辞职在家相夫教子,还替丈夫听课做笔记,每天孩子睡下后,她还要陪丈夫一起在灯下学习授课内容。
1993年,张晓光取得硕士学历,不久后他又拿到了高级工程师职称。1995年,他当上了省高等级公路管理局局长。1999年升任东北高速公司董事长,成为黑龙江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之一。
1997年6月,张晓光出差香港时与一女子杨晓萍相识。杨晓萍出生于哈尔滨,比张晓光小7岁,已经结婚。
因为是老乡,两人一见如故,越聊越投缘,最终成为了地下情人。
张晓光晋升东北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后,杨晓萍为他设宴庆祝,抓紧时机提出想去深圳创业,张晓光喝得半醉,大方答应情人一定全力支持。
1988年5月杨晓萍在深圳注册成立了两家公司,成了深圳某投资公司的董事长。
她当然不会放过张晓光这现成的“后门”。比如一次她从美国倒运了一批机油精,因产品不合格,在市场上根本卖不出去。张晓光明知道杨晓萍这批货是水货,仍然出面让东北高速公路公司购入了这批机油精,不仅支付了80万元款项,还要额外垫付3.8万元的运费。
然而这批机油精根本无法使用,最终只能成为一堆废物。
张晓光对杨晓萍爱得死去活来,杨晓萍胆子也肥了起来,竟然向张晓光提出想要见一见他的妻子吕辉,和她结拜姐妹。
“我俩频繁往来,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引起你老婆的怀疑,如果你家后院起火,日子就不好过了。我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的,所以想和贵妇人结为干姐妹,也好掩护我俩的关系。”
杨晓萍的理由非常无耻,张晓光却觉得很有道理,马上安排情人和老婆见面,就连见面的时间、地点和各种细节他都仔仔细细琢磨敲定。
两个月之后,杨晓萍特意从深圳飞到哈尔滨,她仔细打听了吕辉的喜好,为她购买了两套高达万元的高档进口服饰。
杨晓萍刚见到吕辉就一口一个“大姐”叫个不停,吕辉一头雾水,见丈夫殷勤介绍,和杨晓萍又十分熟悉的样子,碍于情面和杨晓萍结拜成姐妹,不仅举办了结拜仪式,还拍了亲昵的合照。
杨晓萍时不时给吕辉打电话,逢年过节还会给她送礼物送现金。她以给孩子压岁钱、拜年的名义给吕辉先后转去20万元人民币和10万元港币,甚至为张晓光交了20多万元的房贷。
吕辉并不傻,杨晓萍越是献殷勤,她越是感觉不对劲,好几次和丈夫商量将杨晓萍这些钱和礼物还回去,张晓光都只是一笑置之。
张晓光开始频繁往家中拿高价礼品,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家。吕辉劝他:“儿子一直拿你当榜样,在同学面前连走路说话的神态都模仿你。你一定要把持住自己啊。”
张晓光不以为然:“你真是当家庭主妇久了,什么都不懂。我这是给他们面子呢,你就跟着我好好享受吧。”
很快,吕辉发现杨晓萍和丈夫之间暧昧的蛛丝马迹,她好言好语去劝丈夫:“杨晓萍不简单,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,为她犯事儿不划算。”
张晓光没想到妻子这么快就察觉出来,他竭力否认自己和杨晓萍有染,并不理会妻子的劝说。
吕辉开始疏远杨晓萍,不再接听她的电话,杨晓萍干脆上门来套近乎,吕辉连门都不让她进。
而张晓光那边还在和杨晓萍亲亲我我,丝毫没把老婆的劝诫放在心上。
二、“好哥们”送钱赌博
一天深夜,张晓光醉醺醺回来,吕辉从睡梦中醒来,发现丈夫正在往衣柜里面藏钱。
向来温柔的吕辉猛然惊醒,从床上爬起来对着丈夫发火:“晓光啊!你是个怎样的丈夫和父亲啊!”
吕辉一定要张晓光将钱还回去才允许他进家门,张晓光大骂妻子是“变态”,随即愤然下楼,准备开车离去。
吕辉因担忧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情绪爆发了,她将家中别人送来的礼盒全部从窗户扔下来,对着楼下喊道:“张晓光!你要是要这个家,还想着你的老婆孩子,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官。如果不听我的,将来出了事,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死给你看!”
张晓光丝毫没有将妻子的话放在心上,此时的他恨不得不回家,干脆关机去深圳“出差”去了,在杨晓萍那儿待了好几天。
2001年,杨晓萍开始涉足房地产,在深圳开发“雕塑家园”项目。张晓光立刻指示属下的哈松大桥借给杨晓萍2000万,又通过其掌控的金新公司给杨晓萍汇去了1800万元。
吕辉听到了一些传闻,马上和丈夫吵了一架,宣布与杨晓萍断绝所谓的干姐妹关系。她将杨晓萍送给她的高档服饰全部剪坏,扔进了垃圾箱之中。
正如吕辉所担心的,杨晓萍最终只归还了500万,剩余3000多万根本无力偿还。
就在张晓光苦恼如何堵上这个大窟窿之时,另一名“旧友”李东哲找上了门。
图|李东哲
李东哲,哈尔滨人,初中文凭,担任北京世纪绿洲公司董事长,在成都、三亚、深圳等拥有数十家公司。
2001年9月,张晓光前往德国考察,好哥们李东哲将他送到机场,还给了他5万美元作为路上的零花钱。
张晓光办公结束后,从德国飞往美国,在拉斯维加斯玩了三天三夜,将5万美元输得精光。
张晓光赌上了瘾,没过多久又去了一趟美国,李东哲立马拿出3万元美金。这次张晓光还赢了9000美元回来,他回家后高高兴兴向妻子描述赌城的灯红酒绿。
吕辉这才知道张晓光轻轻松松接受了别人8万美元,她心惊胆战,要求丈夫立刻把8万美元还回去。
张晓光却朝着妻子发火:“咋的啦?东哲是咱好兄弟,又是财大气粗的老板,送点钱有什么事儿?你是妇人见识,疑心太重,你要去看心理医生。”
半年后,张晓光告诉妻子,李东哲笑吟吟将杨晓萍的大窟窿给填了,以炫耀李东哲的富有和办事的妥帖。
事实果真如此吗?
三、色是刮骨刀,钱是夺命索
原来,自从吕辉知道丈夫为情人挪用巨额公款后,每天都在张晓光面前唠叨,催他赶紧讨债。张晓光就去和李东哲抱怨,说妻子“干涉内政”。
李东哲向张晓光保证摆平此事,让手下公司帮助杨晓萍偿还了债务。
此事过后,张晓光带着吕辉去见了一次李东哲。李东哲外貌斯文,戴着一副眼镜,但吕辉对他的第一印象只有阴险和算计。
这顿饭吃到一半,吕辉就找了个借口提前走了。张晓光觉得自己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,回家之后就给了吕辉一个耳光。
“你连村妇都不如,太丢人了。”
夫妻俩因为这件事冷战一个月,张晓光害怕家庭不和传出去会影响他的形象,才主动找吕辉示好。
但吕辉心中已经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疤,她经常做噩梦,常常半夜惊醒。张晓光还觉得妻子是中了邪,提出要让风水先生来看看,吕辉严词拒绝了。
一直以来,李东哲在张晓光面前都是两肋插刀、不求回报的样子。但他是个商人,怎可能平白无故拿出这么多钱给张晓光?他这么做一定是在放长线钓大鱼,而他想要的东西,一定比3000万更多,更可怕。
吕辉越想越担心。
果然,李东哲向张晓光提出了一个不起眼的要求——希望张晓光帮同学高山揽储。
高山是中国银行哈尔滨松街支行的行长,按照李东哲的话说,他马上就要晋升了,想要做一些政绩,事成之后,还会给张晓光一些回扣。
图|高山
这对张晓光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,不久,东北高速就将2亿元公款转到松街支行的账户上。
李东哲很快将500万元的好处费送到了张晓光的手上,让张晓光再继续帮帮忙。于是,东北高速另一笔9800万元的公款也转了过来,张晓光为此又得到了200万元的回扣。
这700万元,张晓光瞒着老婆偷偷存了起来,按照他的说法,是怕老婆跟他啰嗦,“发神经”。
而吕辉那边,因担心着丈夫被李东哲拉下水,整天恍惚不安。她直接打电话给李东哲,严词警告:“我和晓光结婚快30年了,他是家里的顶梁柱,儿子也即将大学毕业了,求你千万别耍什么心眼!”
李东哲“无意”中将吕辉的这个电话告诉了张晓光,张晓光火冒三丈,竟然将妻子送到了北京“软禁”。
此时的张晓光真可谓是鬼迷心窍。他可以为情人豪爽弄来数千万,却舍不得给儿子买一套小房子;他可以相信狐朋狗友的挑拨,却听不进妻子的一句劝言。
刚被送到北京的吕辉有一阵子心灰意冷,根本不想管张晓光,然而没过多久,她又开始操心起来,给张晓光打去了电话:“晓光,你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。你工资不低,还不包括奖金福利,我们不需要飞来横财!”
而张晓光都只是不耐烦地挂掉。
吕辉仍然没有放弃他,给他写了一首诗,发到他的手机上,算是送给丈夫的座右铭:
色是刮骨的钢刀,酒是断肠的毒药,
赌是吃人的黑洞,钱是夺命的绳索。
在这首诗的下面,吕辉叮嘱丈夫千万不要删,一定要经常拿出来看一看。
而张晓光只是瞥了一眼,哑然失笑,立刻删了。
四、被捕不知悔改,妻子激愤跳楼
没有妻子在身边管着,张晓光更是肆无忌惮。他去找杨晓萍逍遥快活还不算,又和空姐刘芳(化名)厮混到了一起。
刘芳年轻貌美,才25岁,她不像杨晓萍只图张晓光的财,还想张晓光跟他老婆离婚,要求“转正”。
图|东北高速原董事长张晓光身穿军大衣在白城市中院受审
张晓光可没有这么傻,刘芳只是他众多“红颜知己”中的一个,他不想因为“抛妻弃子”影响仕途。他给刘芳大笔花钱,给她买了一栋豪宅,又添了一辆豪车,花了300多万,才算平息空姐的怨气。
除了成日和吕辉较劲,刘芳听说张晓光有个更贴心的“红颜知己”杨晓萍之后,还会争风吃醋。杨晓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,给吕辉发去短信煽风点火:“大姐,大哥有钱又有权,这样的男人,你可一定要管紧一点。听说那个空姐很漂亮,还逼着大哥离婚呢。”
吕辉哪里知道这是杨晓萍的计,连续给丈夫打了好几个电话,还没等吕辉开口质问,张晓光已经对着电话怒吼起来:“你还有完没完?没告诉你我正在开会吗?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!”
杨晓萍“懂事”,刘芳娇嫩,张晓光还不满足,他还看上两名酒店“女服务员”。为了讨好两名小姐,他让自己的部下到某服装公司一次性买了1.48万元的服饰,发票在公司里面报销。
砸在女人身上的花销越大,张晓光对金钱的欲望越大。他6次接受吉林东高科技油脂公司总经理的贿赂,共900万人民币和100万港币。另外,他还收了哈尔滨融信典当行经理送的价值7000美元的瑞士名表和价值8000元的笔记本电脑。
张晓光以为他做的这些神不知鬼不觉,没想到李东哲那边正在暗箱操作,和高山二人将东北高速公款在内的7亿巨资全部取出,从此神秘失踪。
2005年1月12日,吕辉听闻丈夫被双规后仍不知悔改,从16层高楼纵身跳下,当场死亡。
她留下了一封字字血泪的遗书:
妈妈要走了,对不住你啊!儿子。真后悔当初没有狠心举报你爸爸!他未能悬崖勒马,妈妈也是罪人,无法宽恕自己……爸爸至今执迷不悟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绝路,可我能拿出来唤醒他的,也只有这些血和这条命了……
儿子,妈妈死后,告诉爸爸,妈妈一生好面子,清清白白过日子,绝不允许身上有一个污点。那个跟她同床共枕的丈夫,一个被她精心打造、包装起来的领导干部,竟然瞒着她做了那么多违法犯罪、背叛家庭的事。事实给妈妈一记响亮的耳光……
张晓光直到听闻妻子自尽后才幡然悔悟,后来他在《悔过书》中写道:不择手段地弄钱,家破人亡,这钱还有什么意义呢?在金钱和死亡上,吕辉选择了死亡,难道她不喜欢唯一可爱的儿子吗?她是用死来告诉我,人生的路该怎么走,我醒的太晚了!
历经两年多的调查取证,2006年12月,吉林省白城市人民检察院于2006年12月29日,以涉嫌贪污、受贿、挪用公款、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案,对东北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张晓光提起公诉。
在法庭上,张晓光依旧百般狡辩,只有谈到吕辉之时才泪流满面地忏悔。而他的情人杨晓萍在被捕之后,毫不留情地反咬了他一口,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。
张晓光在法庭上咆哮着:“她诬陷栽赃我!”
法院一审判决认为张晓光犯贪污受贿等5宗罪数罪并罚,决定执行死刑,缓期两年执行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,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。
2007年1月12日,加拿大警方派员来到中国吉林白城看守所向张晓光举证。张晓光这才知道,高山在潜逃之前已经让自己的妻女加入了加拿大国籍,他本人曾18次到加拿大“踩点”,通过虚假资料也加入了加拿大国籍。所谓的“揽储”不过是李东哲和高山套路他的阴谋罢了。
这一日正是吕辉逝世两周年的忌日,张晓光悔恨万分。妻子屡次告诫他的话言犹在耳,他身边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利用他,只有妻子是真的为他的名声,为他的前途着想。
2007年2月,加拿大警方对监视依旧的高山采取行动,将他一家逮捕归案。
2012年1月,潜逃7年之久的李东哲回国投案自首。
2014年9月12日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对“高山案”进行宣判,被告人高山犯挪用公款罪,判处有期徒刑15年;李东哲犯票据诈骗罪、合同诈骗罪、敲诈勒索罪、行贿罪、单位行贿罪,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,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。
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张晓光对女色和财物的贪念吸引了一众魑魅魍魉,一个比一个丑恶,一个比一个无底线。
一直尝试着将张晓光从深渊拉出来的吕辉,才是张晓光一生唯一的贵人,却被他逼上了绝路。
张晓光、李东哲、高山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,他们贪财怕死,一辈子惜命,受到的刑罚不足以抹除人们对他们憎恶。只可悲吕辉这么多年来已经受到了无尽的“心罚”,她可以无畏地面对死亡,因为不知悔改的巨贪丈夫远比死亡更加令她恐惧,令她无地自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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